景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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逻辑第一要义,尽量人物不崩

《爱与死亡》


 第四章·独木难支


死了。

李戾立于原地,面色沉沉,脖子微微一转,便生生梗住不动,好半天才迈开了步子,无视跪了一地的人,疾步往外走去,亲卫连忙跟上。

一路疾行,众人纷纷回避,李戾径直出了长公主府邸,一手扯过停于府前无人敢近身的战马的缰绳,翻身上马,马鞭一挥,即刻往镇国公府赶去。

马行了半盏茶,李戾一拉缰绳,翻身下马,挥退上前待说什么的管家,几步进了府门,与等于府中的府尹钱大人打了照面。

“下官拜见镇国公大人。”

钱大人挺着犹如怀胎八月的肚子,向李戾行了一礼,言辞中尽是恳切。

“下官接到大人的命令即刻赶来,可还是晚了一步,未见到罪妇最后一面,只得罪妇遗书一封。罪妇在信中已经承认污蔑长公主一事,并深感悔恨,唯有以死谢罪。下官念在罪妇有悔过之意,且人死灯灭,留了罪妇一条全尸。请镇国公大人放心。”

“信呢。”

李戾闻言未动。

“在这。”钱大人躬身双手递上一张纸,“请镇国公大人过目。”

李戾抖开一看,只见上面斗大的字,歪歪扭扭,横横斜斜,勉强可以看出“民妇有罪,诬告长公主,以死谢罪”这几个字。

“罪妇识得几个字,只是练习太少,不成样子。”钱大人脸上端着笑,“怕是要污了镇国公大人的眼——哎,镇国公大人,这可是重要罪证,您可手下留情!”

李戾猛地将揉成一团的纸张掷于地下,一脚踩住。

“人呢!”

“这——”钱大人原是望着李戾脚下,脸上满是可惜,被李戾属于武将的气势忽然这么一击,顿时心中一紧,连忙跪倒伏地,声音透出惶恐。

“回,回镇国公大人,罪妇尸体,已经丢去了乱葬岗……”

钱大人瑟瑟发抖,只觉身前不是站的人,而是一个烧红了的火炉,下一息就要将自己焚烧殆尽。

“镇,镇国公大人,这是圣上的意思,您,您……”

面前的火炉顿时收敛了回去,内里转为白焰。

“你报与了圣上?”

“是……是。”钱大人有些心虚,冷汗连连,慌忙补上几句,“圣上,曾经说过,这种事不用去麻烦他了,要我们看着办就好……这,这也是……下官也一直是这样办的……镇国公大人……”

火炉渐渐暗了下去,越过钱大人向内走去。

“将人好生安葬了。”

“是。”亲卫领了命,转身走了。

钱大人跪在原地,颤巍巍的抬头一看,见只剩下自己,匆忙舒了一口气,踉跄两步,在带来的侍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。

“哎呦喂,本官这把老骨头……”钱大人捶了捶腰,张了张口,还是将口中的抱怨吞进了肚子,暗哼一声,提着依旧颤抖的小腿肚子,出了门,踩了小厮的脊背,进了马车。

“武官就是武官。”

舒服的躺进软垫,钱大人感受着马车轻微的摇晃,面上惶恐之色退去,只余满脸的不屑。

“要不是依靠着长公主殿下和圣上,他李戾凭什么这么横!

“他李家就算在先帝在时如何辉煌,现今也不过树倒猢狲散,独木难支,还真跟本官耍镇国公的威风!

“哼!今日他得罪了长公主,还不多谢本官替他擦屁股——本官倒要看看,长公主何时厌弃了他,将他贬进泥里,到时候——

“本官,定要他给本官磕五十个响头!”






“这大明的天还轮不到他们来做主!”

……

“这群……这群……乱臣贼子!!”

……

“朕……朕……”

……

“晔儿!我的晔儿!”

……

“该如何是好——”

……

“如若我去了……”

……

“你该如何是好啊——”

……

“殿下……”

翠柳伏着身子,额头触地,感受到榻上小憩的刘晔的呼吸轻轻一顿,便知人已醒了过来,于五息过后,轻声说道:

“时辰到了,请更衣。”

榻上裙裾未动。

半晌。

“东西送过去了吗?”

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,翠柳绷了许久的心头顿时一松,汗珠滚滚落下,顺着鼻尖无声浸润在厚实的地毯里。

“是的。”

一切又回归了寂静。

好一会儿,衣裙摩挲声响起,柔软的鞋底踩过柔软的地毯,从翠柳身边拂过。

一旁伺候的宫女无声而迅速的将刘晔围了起来,为其更衣梳妆。

不多时,脂粉的香气充盈了整个房间。

翠柳安静的跪伏着,耳边回荡着环佩的玎珰,忽然一种久远的恶心感席卷了她的五脏六腑,让她不由得用力躬起的身子,手指抠进肉里,额头重重的抵在地毯里,以借此抵抗不断翻滚的胃囊。

“翠柳。”

翠柳闻声身体一僵。

“是。”

翠柳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干涩,但她分泌不出口水可以浸润,更不敢咳嗽一声,清一清嗓子,所以她只好听见自己用一种怪异的声音回应。

“殿下,有什么吩咐……”

“你跟我多少年了?”

刘晔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缓,翠柳却心中一凛。

“回殿下,十五年了,翠柳五岁便跟着殿下了。”

“是么……”

“殿下……”

“你起来罢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翠柳身子轻轻一动,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紧绷的动作,双腿酸麻得不成样子。不过她不敢耽搁,强行挪动不听使唤的腿脚,以外人看不出差池的姿态站立起来,行礼。

“谢殿下。”

又是一阵寂静。

当,当,当,当,当——

梆子敲过五声,刘晔那边插上最后一支珠钗,长久凝视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。

而后,刘晔站起,侍女如水散开。

翠柳低垂着眉眼,准备去为刘晔引路。

“不用。”

翠柳顿住向前踏出的一步,局促的收回。

“殿下……”

“你下去罢。”

刘晔说道。

“殿下——”

翠柳呼吸一顿。

“下去。”

刘晔转过了身子,再次道。

“长公主殿下,翠柳——”

翠柳猛然跪下,砸在厚实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
“请殿下责罚……”

寂静。

“你有何罪,我要罚你?”

“殿下……”

翠柳蠕动双唇,说不出半句话。

“下去罢。”

刘晔的声音一点点远去。

“殿下——”

翠柳伏低身子,急促的呼唤了一声,却不敢抬起头张望半分,仿佛前方有什么力量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,压得她不敢再抬头窥视。

似是须臾,又似是半柱香,随着咔哒一声落锁,整个府邸像是再无人烟气。

翠柳的心脏随着落锁声遽然收紧,终于控制不住地猛地抬头,只见门外日光通明,仿佛刚刚的话语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。

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觉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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